【尘世路系列】浮生梦 二
私设众多
素续缘中心，不刷cp
ooc都是我的锅，他们属于苦境
端阳节当日，整个平江城锣鼓喧天。赛龙舟需要用到的河道早就布置上了各式的彩旗，沿河两岸最好的观赛位置也都架上了给市民们观赛用的看台。一大清早，看台上就被人们放上了各种各样占座用的物品，虽然这些东西不一定会起到作用，甚至有些“作弊”的意味在，但这么顺着一溜望过去，整条河的两岸五彩缤纷，看起来好不热闹，倒是让这龙舟赛更添了几分喜气。陆老寿星是今日的主角，并不需要跟着大家伙去抢座位，江边的临月酒楼早早便给陆家备下了雅座，现在后厨内的伙计们忙忙碌碌，正在给下午的宴席准备酒菜。
离正式开宴还早，此时陆家的大门口车水马龙。或是亲朋好友，或是业界同僚，又或是受过陆家医馆恩惠的平民百姓，此时都赶着在宴席前先来拜会，并送上贺礼。陆宅正厅中，陆渊、陆溪两兄妹正陪着自己的父亲陆鹏接待来访的宾客们，屋内一片欢声笑语。素续缘今日并不需要去医馆帮忙，昨日又因整理病例的事歇得迟了，便起地有些晚。在后院的客房内用过早膳后，本打算去见一下自己的好友，却在回廊上听到前厅的喧闹声，心知此时不便露面打扰，就换了个方向，悄悄地从角门出了陆宅。
来平江城这几日，他一直顶替一位家中有要事需处理的大夫，在济仁医馆帮忙。现在得了闲，便想去拜访一处故地。每次到平江城来他都会到那里停留半晌，这也算是他多年以来，一直有的习惯。
转过几条街，来到平江城最繁华的地带，那条街市的中心坐落着一家富丽堂皇的金饰店铺，名唤“九福瑞”。这九福瑞是平江城里的老字号招牌了，江南的女儿家几乎没有不知道此店的。每个女儿都会希望自己出嫁时能配上九福瑞的金银匠们打造出来的饰品，那样才算是体面地嫁出去了。可她们不知道的是，九福瑞现在的这间铺子，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户人家的宅邸，那户人家，姓朱；他们家曾有一个女儿，名叫朱雀云丹。
素续缘其实很清楚，朱雀云丹并不是母亲风采铃。灯蝶的人当年应是在半途截杀了朱家小姐，然后让母亲去顶替，混入魔龙八奇内部。按此说来，母亲应当是不曾在这宅邸里住过的。但即便心中清醒，他依旧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里，也并不走近，只是站在街对面，远远地凝望着，沉思着。至于原因，也许是借这一点小小的关联来思念故人，也许只是一种自我安慰，更也许，只单纯是一种执念。
执着于每一点证据，去证明母亲曾经确实存在过。
与他的父亲素还真一样，素续缘和母亲风采铃相处的时间极短。但与素还真不同的是，与母亲相认时，他尚且年少轻狂且心有怨愤，那时的他对父亲素还真充满了偏见和敌意，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可以胜过所有的人，可以不用任何人的帮助就顺利完成自己肩负的使命。过于高傲自满的一颗心，蒙蔽了他的心灵，让他只愿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在与母亲那段极其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一直以为只有消灭邪灵，让母亲享受荣华，不再受父亲无情的折磨，才是他孝心的体现，才能表达他对母亲的情感。
但他错了，错得离谱，却再没机会去改过了。
风采铃在他的生命里，短暂得就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短暂到他根本没来得及放下对父亲的偏见，去弄明白他的父母之间有着从未割舍的真挚爱情，这段缘分里，从来没有谁对谁的亏欠，有的只是甘愿；他没有来得及去真正体会母亲对自己的爱意的期待，风采铃从不希望他身担江湖事，她不要荣华只求他平安快乐；他也没有来得及放下自身的矜持，去倾诉自己的孺慕之情，告诉他们叛逆冷情从来非他所愿，他只是不敢去暴露自己柔软的心情，他只是怕被遗弃，他只是…不安。甚至，素续缘连风采铃的真实面貌都不曾见过。一切就已经太晚了。
但那时的他以为还有许多时间，以为他会顺利铲除邪灵，然后他们一家团聚再不分离。他甚至想过下次三个人见面时，要好好替母亲声讨父亲的无情，让他当面赔礼道歉，为母亲出口气。但世事总难料，江湖无情的风霜，摧残着每一个江湖中人，并不会因他是一株稚嫩的新苗便生任何怜惜。素续缘从没有料到自己未来竟处处都是坎坷与磨难；没有料到他们一家三口再难团聚，有的只是痛不欲生的与母亲的死别，与父亲的生离；那日清晨离别时，他没有想到过，母亲唤他的那一声“缘儿”，竟是他此生能听到的唯一一句。
直到他经脉被全部抽离，藏于暗处养伤的时候，素续缘才有时间，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母亲的死亡带给他铭心刻骨的疼痛，渐渐地，那痛苦竟成了他的梦魇，即便那时他已经经历了葬尸江重生，风采铃他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但在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歉疚和愧悔。其实和天下第一时期相比，那时的他看起来一切正常，身上也没有魔气。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些负面的情绪在他心中酝酿成的无尽恐惧，在午夜梦回时，带给了他多少的折磨，让他再无法去思念自己的母亲了。每每想起母亲，他眼前就都是那日所见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和母亲干瘪的尸体，那尸体面容可怖，半张着嘴，用嘶哑的声音一遍遍问他：
“为什么不听你父亲的？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为什么要害死我？”
素续缘花了很多年，经历了很多事，才学会，怎样与那段过往和解；才明白，原来他可以原谅自己；才知道，自己要专注于未来。这样才会是母亲所愿，才能让她安心，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守护好自己仅剩的亲人。那日他醉醺醺的，在母亲的墓前痛哭一场，向她保证自己会向前走，会照顾好自己，他也会代她看顾好父亲，会永远以亲人的身份去理解和陪伴他，请母亲一定一定要安心。
所有的这一切，素续缘从不曾向父亲提起，对他来说，素还真只是自家普普通通的爹亲罢了，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也不过是他有着过高的责任心和道德感。他和常人一样会累，会痛，会流血流泪；他像平常的爹亲一样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有时甚至很孩子气，需要别人的体贴和照顾。可江湖上的人不这么认为，在江湖中，他只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素还真。经历那么多风雨，素续缘深深理解父亲的无奈，正因如此，他宁愿自己抗下一切，也不希望父亲因为自己的事费心劳神。何况那时的他，已经太明白母亲对于父亲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细腻敏感如素续缘，怎么会忍心拿这些事去刺痛父亲的心，让他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无能为力的过去。好在上苍眷顾，那一段路，他终是独自一人撑过来了。
放下那一切之后，素续缘才惊觉，自己太久不曾去好好思念母亲，不曾去擦拭那些本就久远的过往，那些记忆虽然他还都记得，但却朦胧得像是梦中的幻境，那样的不真切，离他那样的遥远。他像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墙去看自己的过往，一切都记得，却只是冰冷的记忆，再难体会当时的情感。素续缘觉得怕了，他怕自己真的有一天会失落了那仅有的来自母亲的温暖。从那以后，他便开始在走跳行医时，有意无意地去搜集一切与母亲相关的事物。一些物件，一些地点，或是坊间关于“江南第一才女”的趣闻，无论真的假的，他都执拗的去搜集起来。一点一滴，想要借此去拼凑出母亲的形象，去证明她不是一个幻影，去寻找母亲存在过的痕迹。风采铃是江南风华绝代的传奇，是他爹亲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是他无比思念的母亲。
她曾是个活生生存在的人，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绽放过无比鲜活的生命。
街市上，车马行走时叮铃哐啷的声音，夹杂着人们的闲谈，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喧闹异常。素续缘一个人站在街角，静静地出神，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像是他从不属于这里，只存在于另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一般。
“呀！公子！对不起，对不起！”
恍惚间，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一撞，随后觉到一阵凉意。素续缘这才拉回自己的思绪，定睛看时，原来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不小心撞翻了一碗凉粉在他身上。
【罢了，也该回去了。】
素续缘如是想，便笑了笑对那人说：“无妨，我自己回去换身衣服便好。”
那小厮竟是极其热情，抓住素续缘不放手，说到：“那哪里行，这大过节的弄脏了您的衣服，要不您跟我回去，我赔您一件新的。”
素续缘本想推开他，却忽然觉察到那人手里暗暗递过来的物品，心下一惊，但面上并不露痕迹，只是带着试探的意味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抓着他的手暗中轻轻施力以示肯定。素续缘心下明了，小心地接过物件，方才推开那人，温声说到：
“兄台不必如此客气，你虽弄脏了我的衣服，但我刚才在出神，不曾避让，所以此事你我二人都有责任。如今你已经道过歉了，责任已了，接下来的事便是我的责任了，兄台还是早些回去，与家人共度佳节吧。”
说完，素续缘略施一礼，便径直走入人群中了。
紧握的手藏于袖中，素续缘朝着人群稀疏的地方行进，心下惊疑不定。
【这是爹亲与我常用的莲瓣不错，可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不是寄过来，而是要让人直接送到我手里？这莲瓣…是什么颜色？】
尽量忍住胡思乱想，素续缘加快步伐行至一处僻静所在，再三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摊开手掌探视，入目竟是一片猩红。
【是红色…不好！爹亲！】
再耐不住心中焦灼，素续缘一闪身，化光而去。
TBC
竹子有些难过的后记：
初中时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政治老师，非常的幽默，有活力。两年前，突然听闻他患癌症去世了。那时的他，当是40岁都不到。其实初听闻这个消息时，除了“不真实”之外，并无任何感觉。直到后来，那种闷痛才随着时间，一点点漫开在心里。其实我与他并没有那么亲近，我那时默默无闻，估计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会记得，但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到死亡这件事，那样真切地为一个与自己有关的性命的逝去而感到难过。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原来总有一天，我周围的人是会离开我的，我要做好准备。
续缘入魔后曾经在天下第一境发了疯地一样问风采铃，“你看我是素续缘吗？我这个样子怎么会是素续缘？”那时的他，还不到十岁，就亲眼见证母亲的惨死。入魔这件事，在我看来，是他内心的逃避吧。到后来龙末九去取他性命，我都觉得，素续缘在那个时候做下那些事，其实不过是一心求死罢了。【这里非常想吐槽一下素素，我很理解他的无奈，但是就客观来说天下第一会那么惨他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只不过…其实我也不忍心太过责备他就是了，只能说命运弄人啊。】
再后来的不知名和真神仙，几乎都没有提到风采铃【不知名和风采铃幻境见面的时候，没有正面告诉那是他的母亲。】那段时期，我觉得他是忙得没有时间去想的，估计潜意识里也不愿意去想。而且从那个时候就可以看出他心里装的全部都是素还真这个唯一的亲人，近乎有些偏执了。对他来说，没有办法再忍受连父亲也失去吧。不过，内心的创伤不处理，总有一日会爆发的，兵燹再出的续缘那样的好脾气，身上没有一丝戾气，我想，他一定经历过了和自己过去的和解，他一定学会了放过自己，重新开始生活。
至于亲情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孩子在亲情里是处于弱势的，中国这种强调孝道的地方尤其是，小的时候惹爸妈不高兴了，都会暗暗责备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好，害他们失望。风采铃的事之所以会对续缘有这么大的影响，也是因为这种自责不已，无法原谅自己的心情吧。长大了就会发现，原谅自己其实也是一门功课，去看到父母给孩子的伤害，适当地让父母去承担责任，而不是把一切归咎与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啊。【当然不是说埋怨父母逃避自己的责任啦】
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