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蓑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竹蓑
Powered by LOFTER
 

小城大事【三】

小城大事【三】

· 素缘父子亲情向

· 现代AU

· 想法来自同名歌曲和友人点梗“久别重逢”

· ooc属于我,他们属于彼此



我印象中的那个孩子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才三四岁,采铃把他照顾得很好,从没有哪儿磕着碰着,衣服也总是新的,白净的小脸上经常会被用口红在眉心点上个小红点儿,乍一看,就像是年画上那粉嘟嘟,胖乎乎的福娃,浑身上下都是讨人喜欢的机灵劲儿。


续缘小时候皮,却也亲人,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要我们在家,他总能想出各种办法缠着,要我们陪他玩。或者是讲故事,或者是捉迷藏,他总也玩不腻。记得有一次他不知怎么想的,捉迷藏的时候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结果头和身子被蒙住了,屁股还撅在外面,我打开房门一眼瞧见这么一只鸵鸟,乐不可支,一跨步扑上前把小娃娃连人带被子搂在怀里,他先是被吓得“啊啊”乱叫,手脚扑腾着想从我怀里溜下去,然后又是笑。那笑声和采铃的笑声真像啊,像是冰凌碎玉壶,山泉落幽谷,让我的一颗心都安静了,然后是无限缱绻和温柔的爱意,肆意奔涌而来。


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在被师父收留前,一向孤孑,莫说是父母之爱,兄弟之情,师长之谊,友朋之义,我通通不知为何。后来谈无欲骂我,说我表面热络,内心凉薄,我细思之下觉得很是符合,这种性格应该便是由此肇始。


但那又怎么样呢?出师之后,桩桩件件,我做下的哪一个不是大事?当你有了足够的成就,谁还回去管你的热情是真是假?因利而来,生意做得开心,好聚好散就足够了。我一个做地下买卖的,真叫人一眼看穿,那才是大麻烦。


这种孤独却还算悠哉的日子,被一段我从没料想到的孽缘画下了句号。


那一年,为了一笔重要的买卖,我亲自去对家一间开得很隐秘的地下酒馆查探,那天晚上,在昏暗而斑斓的舞台上,和着弥漫的烟酒味伴唱的,就是我后来的妻子,续缘的母亲,风采铃。


刚开始,她被安排来试探我,我虽心知肚明却不屑得很,言语交锋净是讽刺。她却不恼,只是小小,把我面前那杯极冰的烈酒拿走,叫人换了一杯温茶来。


“小雪已过,天气寒凉,不如先生陪我喝杯热茶吧。”


她笑着举起茶杯,对我示意,我颔首回礼,却成心不去碰那茶,想看这女子要如何收场。她依旧像是没看到一样,自然地和我攀谈起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八卦岐黄......我第一次和几位挚友之外的人聊得如此畅快。心下讶异她的博学,又觉得可惜,若此人是和我同一阵营的.....


真是令人惋惜啊。


那是我第一次用这样的情绪去看待一个陌生人,第一次,从心底厚重冰层的缝隙中,涌上一小股温暖而清澈的泉水。


可惜当时我抱着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没能看出来,风采铃怎么会只是温暖的流水,她从来都是炙热的岩浆,燃尽自己,也裹挟他人。


后来的事,大家都说我疯了,生意被毁,同门反目,接二连三的追杀逼得我狼狈不堪,都只是为了一个风采铃。


可只有我知道,我知道我曾做的,都不是我想做的;我知道在自己一手缔造的地下王国背后,那种无尽的虚无感是怎样在每分每秒,一步步渗透,侵蚀我的内心;我知道每一个夜晚,我心里会产生怎样巨烈的冲动,发了狂得想把自己,把一切都毁掉,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在爱上风采铃之前,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到,自己活着。像是拆掉了意识里的一堵厚厚的玻璃墙,每一次呼吸都变得鲜活,每一次心跳都震得我耳膜发疼。


不,不是像外人说的那样,是她攀附我,而是我贪恋她。


好友们最终偏袒了我的任性,放我们离开。那时她刚刚有了续缘,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在人烟罕至的小城,渡过了我此生最幸福的五年。


只是风云变幻,世事难料,我还是弃了他们而去,等再见到续缘的时候,采铃已经故去了好几年,而当年那个在我怀里笑闹的雪团子,手臂上都是针眼,把自己缩成一团团在阴冷的角落里,眼里除了阴鸷便只是怨恨。


‘采铃,采铃,你恨我吧,恨我吧。’我那时心痛得只能想到这一句话。


找回续缘的那一天,我和歧路人大吵了一架,两个黑道头子大打出手,也没什么技巧,单纯像野兽一样撕咬在一起,我气他把续缘藏了这么久,瞒了我这么久,更恨他没能好好照顾续缘。歧路人给了我重重一拳质问我:


“即使我没有藏他,你又能做什么!?续缘他如今是绝对不会听你的任何话的,这一点你还不明白吗!?”


怎么可能不明白?续缘方才的眼神还烙在我心上,冒着滚烫的黑烟,我知道续缘恨我,他有充足的理由去恨,一个抛弃他,害得他挚爱的母亲身亡的人,并没有被他原谅的资格。


但这不能成为他伤害自己的理由。


采铃的遗体,续缘没有看到过,可是我看到了。我不敢去想她当时为了护住续缘忍受了怎样的痛苦,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忍受这份痛苦的。我只知道,看到那孩子如今颓废的模样,我混乱的思绪里,除了无法抑制的痛苦和愧疚,还有着巨大的愤怒。


他不能这样践踏他母亲的付出,我绝不允许。


“素还真啊,续缘他已经被送到药师那边去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先放放手里的事情,我跟一页书帮你顶一段时间吧,再不行就把叶小钗还有双秀都从国外叫回来,总不至于出什么事,孩子现在这个样子,你总得陪着等他恢复过来啊。”屈世途刚才陪着把续缘押去药师那里,一回来就开始絮叨,半点儿也不提这满屋子的狼藉和面前两个人面上狼狈的伤痕。


“叶小钗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能跟小开和花非花团聚,国外的生意没有双秀在我不放心,你别管了,药师的医术我放心,一切照常就是。”


“现在单单是医术的问题吗!?你是他爸诶!就这样不管他了?素还真你总不至于为了采铃的死迁怒到续缘身上去吧?”


“采铃的死是我的责任,我不埋怨任何人,何况是续缘。但是,屈世途,你真的认为现在我陪在他身边是个好的选择吗?既然他恨我至此,我陪在他身边只会刺激到他,恶化他的情况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沉默了,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想明说,我知道屈世途不会同意。他是我多年出生入死的挚友,这就注定在做选择时他会偏向我,不论他有多疼惜续缘,也决不会同意我做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一如当年他不同意我娶采铃。


但我愿意为了他们母子放弃一切。


”总之,先让药师帮他强制戒断吧,后面的事,等他好起来再说。“


屈世途不再反对,叹着气,带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歧路人一起离开了。


我跌坐回椅子里,望着窗外那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个地区有六成以上的企业都和我深处的这座”琉璃仙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我们这几个人用了几十年的功夫,一手缔造的。


这些年风风雨雨,轰轰烈烈,无数的困苦挫折,日复一日思虑与心血的煎熬,才成了今天这般的繁花似景。


只是这事上哪儿来长久的光鲜亮丽?也许......是考虑落幕的时候了。



“父亲,喝药吧。”


那股令人怀念的药香味靠近了我的身边。续缘才出生时很是瘦弱,我们夫妻躲在偏僻的地方,又没办法让他呆在大医院的保育室里,所以就问药师要了些老方子,每天给他泡药浴,一直到他满周岁了才渐渐健壮起来,抓周的时候皮得在桌子上乱爬,把东西全扫到地上去,采铃也就围着桌子转,边哭边笑,说这孩子可算是保下来了,以后就能放心了。


那以后就不泡药浴了,不过续缘身上的药香却像生了根一样,再也去不掉。


这么多年了,我的房间从来不会有这种味道,即使生病之后开始喝中药了,屈世途也总会非常体贴地点上邪香,把那药香尽快除去。


我从没阻止过。


但今天,这药香却像是报复我多年的忽视一样,自它的主人无视我的惊讶,自顾自跨进房门开始,就肆意在整间屋子里弥漫,让我避无可避。


“喝药吧,一会儿要凉了。”


续缘依旧只是端着药站在我面前,低垂着眼眉,不跟我对视,但却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意味,显得恭谨有礼又带有一丝执拗。


“好。”我从善如流,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仰头,把平日里能逃就逃的苦药一饮而尽。


续缘很自然地接过空碗,又从一个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小保温盒,拿出一块糕点递到我面前。


“桂花糖糕,我前几天给同事做得多了就带来了,自己也吃不完。”


我没动。


桂花糖糕,我记得是采铃最爱吃的点心。


“药苦,所以......”


他见我不言语,又补充了一句,但说了一半就停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我没等他想好,接过那糖糕放进嘴里。


真甜。把嘴所有的苦都冲走了,那样的甜。


“等我长大以后呀,我就不要娘亲辛苦了,我自己会做糖糕,做完了还给爹亲和娘亲吃!”遗落在不知道在哪儿的时空里,有那么一个吃得满嘴都是碎屑的福娃儿,拿油乎乎的小手,拍着胸脯和他的爹亲娘亲保证着,带来了满屋的快活。


我一点点吃着,抬头看续缘,正巧碰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一点儿无法洗尽的又并不明显的忧愁,却是平静而坚韧的,那是被风雨洗炼后才能有的安宁,是心中有着笃信之道路才能有的从容。


我印象中的孩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却突然心安了。



竹子的后记:

谁能想到我竟没能三篇完结??看来又要加到五篇完结这样子了orz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素还真从街头小混混成长为黑道大佬的设定2333333

本次荐歌:《定风波》张学友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