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蓑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竹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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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文系列】 夜声

  • 素续缘中心

  • 偏意识流,非故事向

  • ooc都是我的锅,他们属于苦境

 

朦胧间,他感受到了夜里微凉的风静静抚过他的脸颊,像是风里有谁在无声地唤着他。像是要回应这呼唤,他的眼睛茫然地睁开,可还恍恍惚惚的,半个人尚留在梦里,眼前所见的一切似真似幻,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方,人处何时。于是又闭上眼,不去想,不去听,也不去感受周围的一切,任由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走。渐渐的,神智竟不再向下沉,反而逐渐清明了起来,于是略微挣扎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他的卧房,房内所有的布局陈设他都熟悉的很,但眼下月光溢满了屋子,使四处都泛出了幽冷的蓝,显出了与平日不同的清冷与孤寂。缓缓地支起身体,单手揉了揉一侧的太阳穴,隐约想起醒之前似乎做了个什么梦,但脑中只留些残破的影像,记不分明了。眯着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却再想不到什么,那就罢了,这么好的月光,任一个梦散在里面,也不坏。

 

起身燃了烛台,看了看桌子上的时记,不过刚过子时,他才歇了没几个时辰便醒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挂念着天明后还有几个重要的病人要复查,于是吹熄了烛火再次躺下,想着要抓紧时间再休息会,千万别影响了白天的精神。紧紧裹住被子,闭上眼睛,努力把意识向最深处浅,可黑暗却中充斥着无数的画面,交杂着无数的声音。想不去倾听,可耳边回荡着话语挥之不去;想停止思考,无数的思绪又从最深处像洪水一般奔涌而来。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后明白了此夜终不能成眠,便只留一声轻叹,认输似的又重新睁开了眼,点燃了尚留余温的烛火。随手拿了件外衣,迎着月光,往院子中去了。

 

离天明还有漫长的时间要熬。

 

其实对于素续缘来说,失眠并不是他的常态,毕竟在他看似平静的生活里,早已有太多的事需要操心。他总念着那些偏僻地区的没有大夫可看的乡民们,念着医盟里的大小事务,念着怎样用更低廉的药材去救治更多穷苦的人,念着怎样减少无辜平民在武林风波中的伤亡。他更时刻挂念着身处江湖顶峰的那一位,牵挂他是否平安;是否又夹在人情义理之间,左右为难却要狠心决断;是否又被人误解诽谤,满心酸楚但是有口难言;是否又遇到了生死之别,痛彻心扉仍需负重前行。

 

在民间的行医的日子里,素续缘总是牵挂着,牵挂着。他以行医济世为己任,以朋友亲人为优先,一颗心装得满满当当,却独独少了自己。长路漫漫,那些个孤单、疲倦、困惑、不安、愤怒、惆怅、悲痛、哀愁…一路行来,也只有像这样寂静无人又无法入眠的深夜,他才有机会静下心来,拂去所有对他人的牵挂,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自己长久积累的伤痕,或是抚平,或是封藏那些曾被自己忽视的沉痛记忆。

 

素续缘曾心疼素还真心中装得下天下却容不下自己,可他的人生路,却早已在不经意间,沾染上了父亲的影子。

 

来到院中的石桌前,素续缘随手翻开桌上的词集,就着烛火和月光静静地读,他向来喜欢苏轼的词,还记得当初和柳湘音在湖畔的小屋对谈的时候,他就说过较之蒋捷的《虞美人》,自己更喜欢苏轼《定风波》中的豁达淡然。时至今日,柳湘音早已成为江湖血路上的牺牲品,而他却离了江湖,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今昔对比,曾是一般人物,今个两般命运,让人不由叹息世事无常。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 点滴到天明。”

 

那是柳湘音喜欢的词,到如今,素续缘依不变对竹杖芒鞋的喜爱与坚持,却是对点滴天明的悲欢离合有了更深的体悟。再想起过往种种,世事仿若云烟缥缈,风吹起,便是易散难寻,徒余慨叹。

 

叹了口气,合上了书,不知怎么的,今夜的思绪总是停不下来,说不出的烦乱,素续缘突然很想念远在琉璃仙境的素还真和屈世途。这么多年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能见到爹亲,自己的心就是安的。曾经因此有些羞愧,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依赖父亲,也太孩子气了,可他怎么也改不掉,后来也就干脆不管不顾、自暴自弃了。相较父亲的不善言辞,屈伯伯却是一直对他唠唠叨叨,嘘寒问暖,大事小事都要管。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琐事听到他的耳朵里,都带着暖心的温度,即便偶尔觉得许多话重复了太多遍了,素续缘依然会耐心听,甚至偶尔会奢望一下父亲能有一日会这样与他拌嘴、唠叨、玩笑,再没有什么拘束。

 

这样好的夜里,爹亲和屈伯伯都歇息得好吗?

 

收回看向月亮的目光,环顾四周,都是被月光浸染的银白色,像是雪一样的冷,只有被他身边的烛火照到的小小一圈,漾着微弱的橙黄色光芒,映出了他孤单的影子。

 

“续缘你怎么会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看着地上的影子,素续缘突然想起那日苗飞飞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是呀,即便是习惯独自抗下一切的父亲,这么多年来屈伯伯也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呢?

 

其实直到在洛子商家做客的那一日,他都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毕竟从灭境的法佛院开始,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事,便是他再自然不过的生活状态,那么长久的时光里,他都一个人完美地完成了所有的事,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不好吗?他曾以为依赖是弱者的表现,可那一天,看着洛子商和苗飞飞,他才恍惚间意识到也许自己真的缺少了什么,可与人别人一起生活该是什么样的状态呢?他不知道。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曾经他对未来的期待中全部都是父母,到最后才发现他拥有的只有自己。

 

家的温暖,他曾经在陆家体会过一些。因为他曾经的帮助,陆家人视他为恩人,为朋友,也为家人。他们知道素续缘总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总是想着法子拉他到自家宅子里去。那个宅子和他幽静的医庐不同,总是热热闹闹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地打闹,仆人们来来往往在各个房里忙碌着,女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时不时一起大笑出声,外面的厅堂里,总有人前来和家主商谈各种事宜。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都闹腾着,却让人觉得格外温暖。素续缘被朋友热情地招待着,沉浸在人情的温度中,却又会恍惚间觉得自己与这里的温度格格不入。陆家的一切都那么的温暖,暖到要让人融化在其中,暖到会让人差点忘了,屋外寒风依旧。素续缘是有些怕的,他怕自己太过熟悉这一切,他怕自己会因此更加想念爹亲娘亲,他怕自己不再能忍受长久的孤单。所以他总是习惯在心底划开一些距离,那所有的快乐,他远远地看着,祝福着,便也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相较于索取温暖,他早早地就选择了行医济民这条无尽付出的道路。为了父亲,为了偿还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为了解救更多无辜而无助的百姓,如果孤独一世是他的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他也心甘情愿。

 

这么多年来,素续缘走遍了苦境各处,甚至到了许多苦境以外的地方寻找、研究药材。走的地方越多,见到的痛苦也就越多,即便他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总还是会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会有他救不到的人。自己明明是个医生,可是看着无助的人们痛苦地呻吟,听着那些亲人们的苦苦哀求,自己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性命逐渐消逝。那么多年了,那一个个在他面前消逝的生命,他忘不了,个中滋味,心内千回百转,依旧有口难言。他内心虽是柔软但也坚韧,也只有偶尔在这种四下无人又难以入眠的深夜,伴着月光,那些被自己封锁的记忆才会一点点又满上心头,梗在那里,吐不出,咽不下,之余心底一片无可奈何的哀愁。

 

其实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夫,看了那么多年的生死,他大可选择对性命逐渐麻木,大可不必为每一个性命的逝去感到哀伤。但素续缘总不愿放弃内心对生命的那一点坚持,即使明知像自己这样内心敏感又细腻的人,最是容易被他人的痛苦伤害,他却依旧选择在意每一条性命,选择悲悯,选择痛人之所痛,苦人之所苦。这样的选择很傻,几乎所有曾与他同行的大夫都这么告诉他,他不是圣人,只是凡人,

怎么能奢望以己之身去承担那么多的苦难?可他总是听了,又一个人继续默默地走。

 

毕竟素续缘从不是软弱之人,与素还真一样,自己选择的道路,他百死而不悔。

 

行路至此,其实他依然还有选择,他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他可以做个自由自在的闲散公子。

 

但行路至此,他已难回首,那一个个没有救回的性命压着他,那一声声哭号哀求推着他,这些最最普通不过的百姓,没有武功,甚至没有钱财,那么的绝望和无助,素续缘难以放弃他们,他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去拒绝。于是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他知道大家并不一定会感激他,就像父亲为苦境呕心沥血,却依旧会被污蔑诽谤一样,素续缘并不期待得到什么回报。他选择这么做,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初心所向,原是太平安乐之世。

 

慢慢地随着思绪的起伏,回想着那些过往,素续缘放纵自己沉浸其中,去细细体会和释放自己内心那些避无可避的苦涩。

 

一丝金线缓缓在远方的天际伸展开来,石桌上的烛台即将燃尽,烛火忽明忽暗。

 

天将明。

 

 

竹子有些孤独的后记:

我想写各种各样的续缘

想写续缘各种不同的面

这一篇

是孤独而执着的素续缘

并没有什么故事性

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梗

只是单纯想写一种感受

长路漫漫 崎岖坎坷

茕茕孑立 踽踽独行

不离开,是因为还有向往,还有期待

如果读完能让你有些共鸣

那是我的荣幸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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